在俄烏戰爭持續膠著之際，俄羅斯的戰略行為正逐漸展現出模仿中國「灰色作戰」的趨勢。9月9日至10日間，俄軍無人機大舉闖入波蘭領空。9月19日，又有三架MiG-31戰鬥機突入愛沙尼亞領空長達12分鐘。這些行動不僅加劇區域緊張，更被北約國家視為俄羅斯對東翼安全的蓄意挑釁，並促使波蘭與愛沙尼亞相繼啟動《北約條約》第四條款協商，推動北約迅速啟動「東方哨兵」行動。從戰術模式來看，這些舉措與中國對台灣的常態化軍機擾台高度雷同，顯示出一種跨區域戰術模仿與灰色衝突輸出的新態勢。
中國長期以來對台進行軍事與認知的雙重壓力，尤以頻繁出動軍機進入台灣防空識別區、跨越台海中線最為常見。這些行動既不構成傳統意義上的「開戰」，卻足以造成軍事壓力、干擾我方空防調度，並累積社會心理疲勞。如今俄羅斯也開始在北約邊境複製這類戰術。以無人機進行空域穿越測試、以戰鬥機短暫侵犯領空，意圖測試北約的反應時間與決心，並將注意力從烏克蘭戰場轉移至東翼，營造多線壓力的效果。這種以「不直接交戰、卻高度挑釁」為特徵的灰色衝突模式，正在中俄之間形成互學、互補的作戰共識。
北約在面對這類挑釁時的「東方哨兵」行動反應迅速，堪稱其集體防禦機制的實際展現。自9月12日起，北約整合丹麥F-16、法國Rafale、德國Eurofighter、英國Typhoon等多型戰機，部署於東翼國家上空，涵蓋自北極至地中海的廣大空域。與以往由單一國家負責領空巡防不同，這次行動明顯朝向多國協同、快速機動、跨域整合的方向前進。北約也明確表態「東方哨兵」的作戰區域僅限於北約領土，刻意排除進入烏克蘭空域的可能性，顯示其在展現威懾的同時，亦試圖避免直接與俄羅斯爆發全面衝突，這種克制的分寸拿捏正是現代軍事聯盟面對灰色挑釁時的兩難。
這場防空行動也凸顯出低成本無人機所帶來的高度不對稱威脅。以波蘭為例，當地遭入侵的俄羅斯Gerbera無人機每架造價僅約一萬美元，卻逼得北約出動F-16與F-35等高價戰機攔截，其單次出勤成本高達數十萬美元，形成「高價防禦對抗低價攻擊」的資源陷阱。俄羅斯每月量產無人機超過五千架，並逐漸發展出「蜂群式」多點入侵戰術，傳統防空網面對這類攻擊模式，顯得難以應付。北約官員坦言，這種成本極度不對等的防禦方式難以持久，迫使北約轉向開發新型、低成本防空科技。
針對此困境，北約目前正評估包括澳洲EOS雷射防空系統等新型技術，其每次攔截成本僅約新台幣3元，且每分鐘可擊落20架無人機，展現出極高的性價比。參考烏克蘭戰場經驗所發展出的「機動火力小組」與「聲學感測系統」等平價防禦方案，也被納入北約的中短期部署考量。惟這些新技術的實際部署至少需兩至三年，短期內仍需依賴昂貴傳統系統，北約如何填補這段技術空窗期，將是防空轉型的關鍵挑戰。
除了技術瓶頸，北約在政治與戰略層面亦陷入內部分歧。是否擴大空防至烏克蘭上空，成為盟國間爭論焦點。一方面，有聲音認為只要北約不進入烏克蘭空域，就無法全面遏止俄羅斯的擴張意圖；另一方面，亦有成員國憂心此舉將直接引爆與俄羅斯的衝突升級。在這樣的掣肘之下，「東方哨兵」被設計成一個有限而靈活的行動框架，但這也使其嚇阻力受到一定限制。加上俄羅斯同步在白俄羅斯展開核武模擬演習，透過軍事與心理雙重壓力牽制北約決策空間，使得北約在維持團結與避免戰爭之間，需進行更精密的平衡。
對台灣而言，這場北約與俄羅斯的東翼防空對峙，不僅提供了重要國際觀察視角，更具有高度實用的戰略參考價值。台灣應加快建構低成本、高密度的多層次防空體系，強化自製無人機防禦科技，並積極引入聲學偵測、雷射攔截等新型方案，以減輕對傳統戰機與飛彈系統的過度依賴。台灣也應推動區域性合作架構，例如與日本、美國、菲律賓展開非正式巡航與資訊共享合作，在不違反現狀原則下建立實質協防默契。面對如中國與俄羅斯此類「以戰逼談、以擾壓力」的策略，台灣須同步在外交與科技層面發展抗衡力道，例如遊說國際盟友支持建立「科技防線援助機制」，以國會友台法案方式取得先進防衛設備或共同研發支援。
整體而言，俄羅斯對北約東翼的行動正反映出中共擾台戰術在歐洲的「投射再現」，這不僅證實了灰色衝突模式的有效性，也顯示出類似威脅正由地區性轉向全球性蔓延。北約的經驗提醒我們，未來的戰爭未必是全面開打，而是長期、低烈度、高壓力的資訊戰與空域騷擾戰。台灣若無法在科技、策略與國際協作上提前部署，就將長期陷於被動與疲憊的防禦狀態。因此如何打造台版「東方哨兵」，一套能因應21世紀灰色戰爭的韌性防空機制，將成為攸關存亡的重要國安課題。（台灣永社社員，中台灣教授協會理事長，任教於台灣師範大學）1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