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但好生未必能好死。對罹患慢性病、癌症或因重大傷殘致長期臥床的患者來說，「餘生」於己是折磨，對照顧者則是煎熬，即使想有尊嚴的「自行了斷」也不行。
台中復健醫院前院長畢柳鶯提出「斷食善終」，取代尚未立法的安樂死，不被認同，理由是斷食非善終，也會產生負面效應。然據調查，有八成六民眾支持末期病人醫助死亡，可是又牽扯到醫學倫理和法律問題，也是無解。最大的爭議，在「如果是自己按下按鈕，那是自殺；如果是醫師幫忙執行，是協助自殺。」在醫療實務及法律見解上，都難取得共識。
朋友的父親因車禍傷及頸椎致全身癱瘓，意識清楚卻無法表達。朋友說，每次看到父親眼角噙著淚水，想說話卻說不出口，他就心如刀割。他說「政府都允許同婚及通姦除罪，為何不讓生不如死的病患安樂死？」，或許國會的立委能推動相關立法，幫助這樣的一群人。
朋友並非不孝，而是不忍心看老父親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不能動也無法言語，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對臥病者和照顧者來說都是折磨。前體育主播傅達仁生前飽受癌症之苦，他積極推動安樂死合法化，惜未獲支持，不得不自費飛往瑞士安樂死。
更令人痛心的是，有不少照顧者因不忍臥病者長期被病痛折磨，為幫其解脫，以枕頭或塑膠袋將其悶死，變成人倫悲劇。照顧者犯行固於法不容，但處境卻令人同情，面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長期臥病者，究應立法幫其解脫？還是任其苟延殘喘，直到燈枯油盡？政府不能再坐視不管，實應拿出對策。
某日晨運，遇到退休老同事，他自嘲這條老命是撿回來的。他罹患攝護腺癌，飽受化療之苦，但他很看得開，他說：「我現在每天運動，其實是為了將來好走。」他解釋「人生無常，什麼時候要走，誰都不知道，但遲早都要離開。我只希望離開時，是自在而無罣礙。我不希望插管電擊，搞得自己痛苦，家人也難過。」老同事不想拖累子女、不想讓老伴辛苦，豁達提出「好走」之說，我佩服他能正面樂觀看待「終老」大事。
現代人逐漸不再忌諱「死亡」之事，最現實考量，乃出於不讓自己被病痛折磨、不拖累家人、不浪費醫療照護資源。民眾對「好死」逐漸有理性開明的認知，立法院、政府都應正視此議題，如何協助末期病人在表達困難之下能自主決定去留，對家庭乃至整個社會，或許都是解脫。
（作者是大學教師）自由時報05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