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Mazza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美國都正在將地盤拱手讓給中國。從對外援助到對外貿易，從機構重整到組織指導方針，川普政府採取的行動都令人瞠目結舌，在應對他自己任命的國務卿所說的「美國歷來所面對最強大、最危險的實力相當對手」之際，讓自己陷入劣勢。
魯比歐砍對外援助 形同自廢武功
問題始於國務院。國務卿魯比歐（Marco Rubio）宣稱，「世界上只有一個單極強權是不正常的」，這個世界已經重返多極狀態，「在不同的地方出現多個強權」，包括中國。雖然他說的沒錯，當今美國的主導地位已經不如一九九○年代，當時潛在的挑戰者還沒有實現野心的力量，但魯比歐也低估了美國依然具備的優勢。這種世界觀強化了川普總統將俄羅斯與中國視為平起平坐對手的傾向。已有跡象顯示，川普認為，讓俄羅斯總統普廷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各自勢力範圍內為所欲為，是正當且合理的事情，這對烏克蘭與台灣等國家而言，無疑是個不祥的徵兆。至於華盛頓為何甘願在言辭層面讓出這個制高點，目前仍不得而知。
令人遺憾的是，國務院的問題還不只是言辭而已。乍看之下，魯比歐對國務院的改組似乎合情合理。正如他所指出的，國務院「機構臃腫、官僚化、無法有效履行基本外交使命」等缺失確實存在。將功能性局處併入區域性建制的決策，也的確合乎邏輯：在某些情況下，將民主與人權議程更深入地整合到區域政策的制定過程中，確實有可能提升外交的效果。然而，更可能的結果是，這種基於價值觀的關懷將會被稀釋。魯比歐誤將這些議題指為理想主義，而非地緣政治考量，這樣的改革恐怕無法打造出更務實的外交策略，即優先考量國家利益而非價值取向的政策，反而會削弱美國塑造有利於民主，進而有助於自身安全的國際秩序的能力，同時也將削弱美國外交政策中，習近平可能最為忌憚的面向：對民主與人權的推廣。
魯比歐在削減美國對外援助方面所扮演的角色，同樣也是自廢武功的展現。誠然，川普政府鎖定的許多援助計畫，確實未能有效增進美國利益，早該加以刪減。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川普政府似乎是將好壞都一併淘汰，一股腦地全部刪除。對外援助是美國與中國競爭影響力的重要工具之一，尤其是在東南亞、非洲與拉丁美洲等攸關美國利益的地區。然而，川普政府不僅未能轉向善加利用這項工具，反而選擇完全放棄。中國勢將從中獲益，因為在美國退出這個領域的競爭後，中國投入的每一筆對外援助經費，都將發揮更大的效益。
川普關稅戰 恐驅使盟友轉向北京
川普總統對國際貿易體系的攻訐，同樣也讓美國首要對手中國獲益。雖然川普目前暫停對中國以外地區徵收「解放日」關稅，但他對美國國內經濟狀況與海外貿易夥伴的漠視，恐將迫使這些夥伴轉投中國懷抱。日本與南韓已重新啟動與中國的貿易談判，歐洲也考慮深化與中國的貿易關係，以降低對美國的依賴。對中關稅或許能夠削弱北京與美國競爭的經濟實力，但同樣可能導致國際社會對美國近來採取的貿易虛無主義（trade nihilism）所做的回應，將是進一步將中國納入全球貿易網絡，反而增強中國的影響力與籌碼，損害美國的戰略地位。
川普政府應對中國方式，在國防部也問題重重。儘管國防部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的口號震天價響，卻未見五角大廈有何實質作為。這位新任國防部長或許熱衷於扮演冷戰鬥士，因此下令五角大廈將中華人民共和國稱為「共產中國」（Communist China），但政治作秀的效果畢竟有限。
或許有些人認為，國防部是川普對中政策中相對亮眼的一環。國會確實正在推動一項法案，將撥款一一○億美元強化美國在太平洋地區的嚇阻力，另有八七○億美元投入維持對中軍事優勢所需的其他領域，這些都是正向發展。
可是，根據目前已知的內容，五角大廈的戰略方向令人擔憂。根據《華盛頓郵報》報導，赫格塞斯發佈的《國防戰略暫行指導方針》（Interim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ic Guidance），要求國防部聚焦於準備應對中國入侵台灣，並在其他地區承擔更大的風險。這項方針建立在兩個似是而非的假設之上：第一，歐亞大陸的主要戰區（歐洲、印太與中東）在政治上彼此分離。但事實並非如此。倘若其他主要戰區陷入戰爭與動盪，印太地區與美國本土的和平與穩定，也將無以為繼。
赫格塞斯戰略 鼓勵中國四處點火
第二個錯誤假設是：美國的核心利益僅存在於印太地區。但事實也非如此。美國在歐洲與中東的發展中，也有深遠且持久的經濟與安全利益，倘若當地情勢惡化，美國也無法坐視不理。赫格塞斯的戰略方針，實際上是鼓勵中國在這些地區煽風點火，企圖迫使美國分散兵力。如果赫格塞斯的計畫真的實施，美軍將成為一支只為太平洋戰場而設，對其他地區的突發狀況疏於準備的部隊，最終削弱美國的力量。
簡而言之，這一波最新的「重返亞洲」（pivot to Asia）嘗試，加上川普政府在貿易、援助與外交上的作為，恐怕會將世界其他地區的主導權拱手讓給中國。美國很快就會後悔做出這項選擇。
（作者馬明漢為印太安全研究所（前2049計畫研究所）資深主任，也是全球台灣研究中心的非常駐資深研究員。）自由時報0510
